——曾绍祥小说《中国木炭》读后
于建初
黑茶自有它的前世今生。
那么安化木炭呢？
灌木长于丰茂老林，一捆捆砍将下来，掷于窑内，点火开烧，然后封窑熄火。打开来，如开坛好酒：这黑黝黝散微香的安化好炭！就随舟车，去向五方，竟然到了香江之滨。
香港有位商人过九十大寿，此公是安化人，原在安化一中当数学教师，抗战时期弃教，没从军却从了商。湖南人中，安化人家乡观念最是浓烈。此公在香港，对内地来此做外贸的湖南人特友好关顾。
为谢此人，湖南外贸局公人就给他捎来腊肉花生等物。此公说，我就想我那安化高明铺老山里的木炭啊，烤火时烧出来的那种香味，我是几十年没有闻到了啊！
于是一个月后，几个纸箱的安化木炭(而且特意从高明铺来的)就送到了他的府上。九十大寿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当年学生从美国来贺寿；此学生也是个安化人，九十安化老人就送了这六十安化老人一箱安化木炭。
于是颇有点惊世的特殊事件就来了：这个安化学生，是个机械专家，先读安化一中，后读武汉大学，抗战军兴，赴缅参战。胜利后再读书，在武大毕业。后到台湾，再赴美国读博士。成为工科专家。后到乌拉圭，偶然间认识了毛泽东的当年同学萧子升，就饱听毛润之掌故。退休后，重回美国，买屋卜居乡下。
一天，这机械专家家里来了一个美国小伙，小伙的父亲和机械专家是博士时的同学，小伙和中国叔叔相识。
小伙说：我和我们公司的老板就住在旁边乡村一木屋里，来此搞一营销策划书的。我们老板有个性，他有癖好：思考问题时，要烤火才有兴味。可眼下是暮春时节，烤火就会热得难受，何来兴味？小伙就说：开空调，在客厅里造一个冬天环境。可把空调一开，只一会儿就坏了。想到旁边就住着这位精通机械的退休的中国叔叔，小伙就找来了。热心的中国叔叔随他到了木屋子的客厅里，二十分钟就修好。
清凉冷境，可烧壁炉的柴却潮湿生烟。
中国叔叔说：烧什么壁炉咯，我那儿有好东西！于是就拿来了炭盆和中国木炭。这安化木炭，就在这美国的客厅里，燃起来，红红的，暖暖的，香香的。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公司老板就从楼上走下，就盆烤火，温暖惬意，驰神运思。那愉快的清晰的思绪，就在脑里如月夜玫瑰在慢慢地绽放……
此老板非是他人，全世界当时第一个大老板美国总统尼克松是也！他烤着火而思索着：是否去北京和毛泽东相见？中美坚冰要如何才能打破？果然烤火不久，一个新闻不啻人类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：尼克松的手和毛泽东的手握在了一起！
而这，与那一盆安化的木炭分不开！
这件事可就有点大啦：美国总统烤中国木炭而思世界事情，这其间有丰蕴意义和巨大哲理；而这事情里的文学性也算得是滔滔汩汩。
湖南作家曾绍祥本就是个安化人，他就是在一个偶然饭局，听那八十岁的回乡游子那个机械学博士说到此事。常年的写作敏感使他脑内瞬间闪亮：多好的一桩小说材料！
他写了，指键一敲九万字。已经是个小长篇了。(安化木炭存在于美国，这只是高潮时段。高潮之前，作者设置了一条长长来路，来路上，方方物物，两岸风沙，柔软坚硬，遮蔽澄明，迭连着一串逶迤的人间存在。)
当作家怀着几许得意发文本于文友，文友说：你这不是小说是个自传啊！作家闷闷。但在夜晚两点，却接到一个文艺圈外朋友的电话说：曾老师你写得好啊，我下午看，晚餐吃了一碗方便面，我一直读到刚刚，一气读完，曾老师你写得好啊！——作家一下子彻底的信心满满。打印好投出去。竟被北京一位文化名人看到，编辑部传阅，都赞其妙味，终于发表于《中国作家》2013年12期。作者如同发表处女作的小青年一样，揣着杂志四处送，我案头上自然一本。
也是一气读完。
也感觉：“不像小说。”但，读来令人神思振起，九万言中，不仅阳刚之气荡漾，而且趣味津津，如小溪细浪奔逸，一无阻隔。不仅写了尼克松、毛泽东、萧子升、余秋雨等，还写了我们湖南的盛和煜、王一飞、龚若飞、黄晖等等人，颇为亲切。
我知道，绍祥先生这几年常讲这样两句话：“不用写小说的方法写小说，不用写剧本的方法写剧本。”在寻找新方新路。他总是把齐白石衰年变法挂于齿间，“那墨叶红花画得何等之好哟！”他写诗：“妙绘天工妙色浓，一团如绣洞庭红。老来抚卷深深恋，不愿文翁愿画翁。”
小说九万余言，语言好得紧！
作家丰饶的包孕和吐纳之间，在那字与字的空虚处，总觉得“时有意外的蝴蝶飞出”。不华丽，干净、单朴。鲁迅曾说：“语言的高境界是平淡而近自然。”
《中国木炭》之语言，基本已达此境。这九万言写了多人多事，貌似十分散漫，其实从头至尾映照着一盏雪亮之灯：关于毛泽东。毛泽东题材是人类叙事文学的一口题材深井，此类作品，何其多矣。但《中国木炭》迥然不同，他写的是毛泽东，但却是“曾绍祥眼中的毛泽东”，绍祥先生在呈现一个中国普通文人的尴尬存在之时，不断地呈现出毛润之的当年存在。在呈现毛泽东时，作者使用的是一种貌似不经意的笔调。此法最为高明！绍祥说：“我是齐白石变法，在搞新路，我这是对于毛泽东的一次民间言说。”他说：“毛泽东不仅是中国的，也是世界的、人类的。人类从猴变人以来，遇到过许多难题。左右阵营里的人类伟人，都是为解决人类难题而生的。现在西方有许多明哲之士已看到，当代西方的许多难题，还得要从毛泽东那里去寻求智慧！我是站在人类高度来写毛泽东。所以，我已经将《中国木炭》改成电影剧本，我正在国内外寻找制片人，我盼望的就是中国顶尖级制片机构和美国好莱坞电影集团联合摄制！”
于是我就遐想；当那盆安化木炭红红地燃烧于银幕之上时，那幅油画几多好看哟！
曾绍祥，湖南省艺术研究院知名作家、剧作家，研究员。曾任《艺海》杂志副主编。
作者简介: 于建初，湖南省桃江县人，1965年12月出生，曾任湖南省第八届、第九届、十届政协委员、湖南省十一届、第十二届人大代表、湖南省省直书画家协会副主席、长沙市作家协会主席，长沙市工商联副会长、益阳市知识分子联谊会会长。出版有十卷套《于建初文集》和著名长篇小说《脚都》《茶都旧事》，自己创作和投资拍摄了10集电视连续剧《冰层下的火焰》，并在中央1台和4台播出，至今创作并出版了400万字文学作品。
于建初现为湖南省新能源产业协会会长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国家一级作家、湖南省工商联常委（连续五任）、湖南省参事室（文史馆）研究员、湖南省检察院特约检察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