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刘选国
2015年的元旦,参观了湖广会馆,作为一个湖北人,在京待了十几年,才迟迟拜访这个湖北湖南人曾经的同乡聚会之地,看得出同乡会馆已远离我们这些当代客居人的生活。
湖广会馆在北京曾经众多的会馆中最为著名,也最有文物价值。她位于南城骡马市大街与珠市口西大街、南新华街与虎坊路相交的十字路口东南侧,是一个灰瓦青墙、红门绿窗、飞檐斗拱的中式古建筑群,远看像一个王府,只是西边不合时宜杵起来的一座十几层高楼,楼上还播着超大LED屏广告,压迫着这个古色古香的建筑,在撕裂着这道古都风景。会馆大门向东开,北侧有一个中式的清水照墙,上覆青瓦,下书大红的“北京湖广会馆”字样；南侧大门两柱上挂有“北京戏曲博物馆”和“北京湖广会馆大戏楼”的牌子。进到门内,才感觉别有洞天,曲径通幽,留有老北京间杂着湖广的文化韵味。走过门厅正对着的是一个天井,墙上挂着LED屏,显示着欢迎光临的字样,地面立着一块奇石下压一口古井。向左,跨过一个门廊,是一个精致的小花园,有古藤攀爬着的木架,回廊的墙上还刻有重修会馆的碑记,只是年代过久,名字难以辨认。走过中间过道的一个门廊,向西就进入了大戏楼。戏楼南端有高出地面一米多的戏台,为梁式木结构,双卷重檐悬山顶,雕梁画栋,黄色幕布上绣有传统戏曲常见的一些龙凤图案,古色古香,戏台上书“湖广会馆”字样,两边还有黑底鎏金的长楹联。看台分上下两层,能容纳数百名观众,二层还设有包厢,座位是仿古硬木家具,观众可以边品茶边看戏,看水牌最近还有北京风雷京剧院的演出,郭德纲德云社的相声演出,我参观的下午就有一个大鼓书的专场,只是听众有些稀少。
会馆大门的右侧,是一个摆满绿植花草的茶楼,向西穿过一个月牙门,则进入一个别有洞天的后院,这里有京剧博物馆,还有“楚畹园”的湖北菜馆。院子北边的两层楼是“文昌阁”,一层就是现在的北京戏曲博物馆,一半内容是介绍会馆的历史,一半内容介绍哪些京剧大家到此演出,陈列有一些名家使用过的道具、戏服等,称博物馆的确有点名不副实。而立在“文昌阁”门前的“子午井”和门两侧石碑更有文物价值,记载了梨园前辈为贫苦同行购置坟地及捐款数目,上面还有我们老乡余叔岩的名字。从院子东侧的廊道向北穿过一个小门和一片竹丛,又是一个小院,立有几株大古槐,还有一个通向骡马市大街的北大门。从这个院子仰看文昌阁,二层屋檐上挂有“风雨怀人馆”牌匾,不知何来历。下立有一石碑,记载了孙中山先生莅临会馆的历史。
据介绍,湖广会馆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,明代改革家、内阁首辅张居正捐私宅修建了此会馆,其失势抄家后又成为私宅。清代朝臣叶名琛、叶名沣兄弟又将该宅捐作湖广会馆,嘉庆十二年(1807年)吏部尚书长沙人刘云房和少宰黄冈人李秉和,提议重修,道光十年(1830年)增建戏楼,开始成为北京演出的重要场所。道光二十九年(1849年),曾国藩又出资重修,湖广同乡还在此为其庆寿。梅兰芳、程砚秋,还有湖北的京剧大腕谭鑫培、余叔岩等均在此演出过。这里也有过不堪的历史,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,湖广会馆曾被美军设立为司令部。但更值得记忆的是,国民党成立大会在这里举行,孙中山先生五次莅临并在此发表重要演讲。这也就是近年来,连战等台湾国民党要员来京均参观拜访的渊源。
会馆曾是北京南城宣武、崇文的独特文化,因会馆林立,被称为“会馆区”。其来源于明清以来的科举考试,因大量外地举人进京考试,为留京寄居的贫寒举子提供食宿方便,一些同乡公益捐赠建成文人试馆,清末逐步演化成同乡会馆,其功能也拓展为同乡联谊互助之所,组织同乡春秋祭祀和团拜活动,为安葬旅京去世而不能归乡的同乡遗体,还购置了义山、义园,建庙供同乡凭吊、祭祀之用。据光绪《顺天府志》记载,北京大小会馆有414个。这些会馆都分布在南城。除崇文区约有30多处外,其余大部分集中在了宣武区。
作为一种民间自助性的公益组织,在那个交通通讯欠发达的时期,同乡会馆经过发展演变,其治理结构渐趋现代,馆长由同乡会选举产生,有任期,有层级,有岗位职责设计,其资金主要为同乡捐赠,也有适度经营,还有财务公开制度,在那个历史时期较好发挥了民间组织团结互助、扶贫济困的作用。据称,现崇文草场二条邵武会馆内仍完好保存着清代制定的馆规。但新中国成立后,北京会馆制度被政府废除,最初还保留其产权,成立由各阶层人士组成的会馆财产管理委员会,取代馆长、同乡会董事权利,行使管理职权。但到了1956年,会馆的会产全部移交给了政府,变成了北京市的国有资产。因湖广会馆有过辉煌的历史,1984年北京市将其定为文物保护单位,1996年经北京市投资重修向社会开放,变成了一个集演出、文物、餐饮一体的机构,但这些完全与湖北湖南人没有关系了,问了一下卖演出票的,“楚畹园”里的服务员都不是湖广人。
现在,南城的同乡会馆已拆得差不多了,一些挂有文物保护单位的会馆也都在资本力量面前摇摇欲坠,像湖广会馆这样曾经的同乡会馆,最终只是一个文物保护单位而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