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系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团队编审、评论员管姚
布鲁塞尔连环恐怖袭击离中国有多远？答案是：零距离。来自深圳的90后创业者邓先生，永远倒在被称为欧洲心脏的城市。上周二，恐怖炸弹爆响时，这个喝一点酒就脸红的24岁开朗小伙，正要登机飞往斯洛文尼亚。 “本是烈火般熊熊旺旺的岁月，却熄于恐袭的爆炸，本是飞燕一般轻轻快快的个性， 却止于三月的征途”，缅怀小邓的一条微博如此写道。以最血腥暴力方式毁灭小邓们三月征途的，是另一群二、三十岁的年轻人，他们引爆绑在腰间或预置于提包内的炸弹，制造了震撼欧洲大陆乃至全世界的最新恐怖事件，32人遇难，近200人受伤。他们是谁? 他们为什么？他们是否在掀起全球恐怖活动的第四次浪潮？这是一幅试图用文字描摩的恐袭者群像。
2016年3月22日，比利时布鲁塞尔，民众悼念恐怖袭击的遇难者。（网络图）
“人弹”大都有刑事案底男性，二、三十岁，大多生活在都市贫民区或少数族裔区，无业，基本单身，这是欧洲恐怖分子的共通点，之前，他们常被叫作 独狼。针对独狼的恐怖行为研究，是全球反恐情报及学术界的重点课题。样本追踪显示，疏离与愤怒，是其情感特征。美国宾州州立大学国际恐怖主义研究中心的霍冈博士， 曾有如下总结：对现实政治参与，独狼普遍有无力与挫败感，自认社会不公受害者，相信行动胜于言词，认同暴力并非总意味着不义。对独狼成长环境的进一步挖掘还发现：其父多有暴力倾向，爱酗酒；母亲虔诚信教；独狼常有极度依赖兄长保护的妹妹；独狼本人的社会成就有限。
霍冈女同事、知名反恐专家布鲁姆，在专著《杀戮至死：自杀式恐怖的诱惑》中，分析了自杀恐怖袭击的四种动机：制造公众恐慌；吸引媒体关注；为恐怖组织诉求争取支持；恐怖组织间的联合或竞争目的。但在“伊斯兰国”(IS)极端组织这两年迅速崛起，取代“基地”组织成为威胁全球的头号恐怖势力后，在欧洲大都市肆虐的恐怖行动，呈显出网络化、规模化、跨国化特色。很明显，恐怖“独狼”升级了。追踪恐怖群狼的前世，欧洲反恐部门牵出了新线头：此前大多有犯罪纪录，常进出牢房。以布鲁塞尔最新恐袭案为例，已确认人弹袭击者与同谋者中，至少有一名曾入狱的偷车贼，一个曾开枪拒捕的悍匪，还有若干毒贩与小偷。这意味着恐怖群狼此前早已进入执法雷达网，但非因极端信仰，而因刑事罪行。反恐情报界注意到，至少在欧洲，IS挖到了一座“人弹富矿”：诸如布鲁塞尔、巴黎等大都会少数族裔贫民区的黑帮分子与出狱青年，这些人可能对极端信仰缺乏认知，但IS极端暴力的意识形态，对斩首人质、滥杀平民等恐怖暴行的大肆宣扬，却对这些社会边缘人构成致命吸引。他们相信，加入IS为其犯罪与暴力行径“正名升级”提供了机会。恐怖活动的第四次浪潮比利时反恐专家库尔塞特，最近在追踪本土恐怖分子的一份最新报告中，将刑事犯罪分子纷纷加入IS现象，称作全球恐怖活动的第四次浪潮：街头毒贩、黑帮分子与鸡鸣狗盗之徒“入伙”IS，因其坚信，即使身为世俗社会看不到未来的犯罪分子，也可以变身有“使命感” 的“圣战”者，实现“价值与意义”。恐怖大亨本·拉登活到今天，恐怕也会对IS颠覆的恐怖圈叹气摇头。库尔塞特口中的恐怖浪潮第一波，标志性事件是1980年代以拉登为首的激进分子，喊着抵抗苏联军队入侵的口号涌入阿富汗，之后拉登一手创建“基地”恐怖组织。其实，“恐怖先行者”不乏中东官二代与富二代，大多是理想色彩浓厚的原教旨主义者，拉登是典型代表。9·11恐怖袭击的19名劫机者，也大多来自中产家庭，像首犯阿塔曾在德国留学，犯案前已是开罗事业有成的都市规划师。检视“基地”恐怖行动策略，拉登也倾向选用类似阿塔的履历“干净”者，以免引起所在国执法机构警觉，曝光精心策划、多年筹备的跨国恐袭图谋。
扎卡维（资料图）
IS前身是“基地”组织伊拉克分支，其开山鼻祖扎卡维是个浑身刺青的约旦人，2006年死于美军无人机。扎卡维在国内就已犯案累累，也当过大盗行劫。前中情局情报官博科斯曾长期追踪扎卡维，他相信正是扎卡维的刑事犯罪背景，令其在“基地”时始终抬不起头，甚至连拉登等“基地”最高层，也受不了他的极度暴力。“基地”二号人物扎瓦赫里曾给扎卡维写去6000字长信，指责其“过度暴力正削弱‘基地’社会及民意根基”，这或许是扎卡维在伊另起炉灶打造IS的动因。恐怖家族潮中的兄弟档审视欧洲新恐怖狼群，在刑事犯罪前世之外，另一趋势同样明显：家族化。著有反恐专著《恐怖一家人》的美国反恐专家布鲁姆女士统计，近年在欧洲一系列恐怖袭击中，恐怖分子至少有三分之一来自同一家庭,其中最打眼的，莫过于“人弹兄弟档”现象。
布鲁塞尔恐怖袭击事件主犯：哈立德·巴克拉维和易卜拉欣·巴克拉维兄弟（资料图）
哈立德·巴克拉维和易卜拉欣·巴克拉维兄弟，已被确认为布鲁塞尔连环恐袭中的两名人弹。去年元月，闯进《查理周刊》巴黎公室大开杀戒，连杀12人的是赛义德·库阿希与谢里夫·库阿希兄弟。而在美国波士顿马拉松赛中制造恐怖爆炸的，则是焦哈尔·萨纳耶夫与塔梅尔兰·萨纳耶夫兄弟。欧洲媒体普遍相信，触发布鲁塞尔连环恐袭的导火索，是在逃四月的萨拉赫·阿卜杜勒萨拉姆，此前一周在比利时首都落网。萨拉赫据信是去年11月巴黎恐袭的主谋，没错，他也是恐怖兄弟档，其兄弟易卜拉欣在巴黎一家咖啡馆内引爆了自杀腰带。在反恐专家看来，制造恐怖兄弟档，是IS的优选恐怖行动策略。恐怖兄弟在推动彼此激进化的同时，会强化所谓“使命感”，更能互相监督，便于沟通，不易被反恐网络追踪监控，便利恐怖袭击实施。“兄弟间接收同样的激进信息，可以在一起讨论，进行头脑风暴，也不太可能相互告发，这是有关安全和信任的问题。”美国乔治·梅森大学学者、作家奥德丽·克罗宁如是分析。反恐专家布鲁姆警告，IS还在欧洲尝试最新恐怖招募策略—动员整个家庭，这预示着未来恐怖行动或将再度升级演化：“我们已经看到了恐怖兄弟档在行动，接下来还可能会是父子档、夫妻档。”人弹招募表上的23个问题布鲁塞尔穆斯林聚居区莫伦贝克街头的犯罪青年，最后如何变身疯狂自爆的人弹？上月，IS内部一批招募文档浮出水面，这些录有23个问题的电脑资料，揭开了人弹输送链条的关键一环。德国情报部门、一家叙利亚报章以及英国天空电视台等多家欧洲媒体，都拿到了1700份已填写的“入境”表格，这些被确认为IS内部文档，也是近似“投名状”的恐怖行动申请表。表格为阿拉伯语，右上有IS徽标，打印文字排列齐整。据悉，这些表格是在外来者进入IS实控区之际填写，最早填于2013年，填表者来自全世界，包括法国、比利时、西班牙、乌兹别克、阿富汗等多国。
“伊斯兰国”恐怖行动申请表（资料图）
表格设计的问题，多数和一般求职申请表没什么两样，如姓名、血型、婚姻状况、地址及出生地、入境地点、入境日期、由谁推荐、个人专长等。特别处在于这几个问题：你想当人弹还是IS战士？你愿选择哪个死亡日期及地点？你的死亡联系人？你的顺从程度？让人倒抽冷气的是，在1700份已填表格中，竟有122人声明愿作人弹搞自杀袭击。一位申请者写道，当人弹越快越好，因为脑袋留有弹片，一直很头痛。一个声称有电脑文凭的澳大利亚人，也愿参加自杀袭击，但担心自己的夜盲症，或将构成任务障碍。而一名生于1989年的法国小伙，则在死亡联系人栏填下：他们好久接不到音讯，就知道我死了。就这样，在欧洲都市街头的犯罪青年与人弹袭击者之间，IS成功架设了输送带。恐怖王国的杀人机器，正隆隆作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