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篇文章不是懒媳妇的裹脚布。各位读者不用捏着鼻子，尽可自由呼吸，安心阅读。不过，文中某些内容会让人嗢哕。各位务必要有心理准备；或者实际一点，准备个塑料袋。
以上算是温馨提示，以下进入正题。本文的目的很简单，就是整理文献里的身体怪事资料，让我们看看古人关注过哪些怪事，重点关注哪些。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，我会联系现实，说说某些故事体现了什么想法。当然，我的知识范围比较窄，这种联系现实的举动数量不多。请各位读者注意。
本文总共收集了52种资料，和肚子相关的占一半以上。所以，我准备先介绍这些主要的。
人遇到饥馑的年份，吃树皮、草根、榆钱儿、观音土，甚至吃人，那都不是新闻。为了填饱肚子，人们也就没了丰稔之年的讲究。然而，有些人即便在丰稔之年也挨饿。究其原因，并非因为他们是懒汉或者穷人，而是由于他们得了怪病，也就是所谓“腹瘕”。他们成天觉得饥肠辘辘，再吃得多还是一样的感觉，得到一定的量才行。有的病情严重，吃光家底都不能疗饥。以下就是相关故事的简介。
句容县的佐史爱吃鱼脍，而且吃得多。可是，他就算吃几十斤都觉得没吃饱。这种怪事传到了当地县令的耳朵里。县令就准备了一百斤生鱼片给他，想看看他到底能吃到什么程度。这位佐史自然一番狼吞虎咽。没想到的是，这个量实在太大，吃得他胸闷，一下反胃了。一个像麻鞋底的东西落到了地上。县令觉得很新奇，于是让手下捡起来洗了，放在剩下的脍旁边。突然之间，脍全部换成了水。佐史的病根也就找到了。可这个东西有名字吗？县令最后从某个胡人那里得到了答案：这是销鱼精，可消腹中块病。谁要是得了块病，取指甲蛋那么大一片，系在绳子上，放到得块病的地方，自然病去无踪。（《广异记》）
这种神奇的作用并非销鱼精独有。江夏郡安陆县有人叫郭坦，他大哥也得了腹瘕，一天要吃一斛米。他就这么吃了五年，把家里都吃穷了。家里人实在受不了，就跟他说：你自己找饭吃吧。他就开始四处讨饭。某一天在某人家要了一筐饭，还嫌不够，又跑到后门敲门要饭。还没等人家回话呢，他就冲进院子找吃的。他发现院子里有三块韭菜地，一块大蒜地。 肚子实在饿得不行，他也不管生熟，一口气消灭了两块韭菜地。这下可真吃好了，估计还是人生第一回。意外的是，这回实际上吃撑了，正扪腹徐行的时候，他的胃里翻江倒海。结果吐出一个像龙一样的怪物。可想而知，那东西和销鱼精一样，是瘕病之源。主人把一团饭扔向那条龙，饭瞬间变成了水。无龙一身轻，病人的瘕病也就好了。（《齐谐记》）
周客子之女的故事和郭坦他大哥的故事相似。不同之处有两点。一、她吃了五斛脍才呕吐；二、她吐出的是蟾蜍。（《齐谐记》）
陆顒的故事也类似，只不过他吃的是面，吐出的是消面虫，形似青蛙。（《宣室志》）
河间王也得过腹瘕。他吐出的是十几条蛇。这个量颇大。（《列仙传》）
以上这些人虽然厉害，却比不过希腊神话里的Erysicthon。这人受到德墨忒尔的惩罚，食壑难填，吃尽家产，还是饿。于是卖女儿换钱买吃的。由于女儿能变形，遭卖了又回家。父亲饿了，又把她卖出去，如此循环。然而，父亲还是饿，最终把自己吃掉了。
以上记录算是同一大类，看多了就索然无味。所以，我想另外介绍三个新鲜的。和州刘录事的饭量顶好几个人。他也喜欢吃生鱼片，同样经常觉得没吃饱。不过呢，他的故事发展方向很不一样。他吐出了一个骨珠子，像黑豆一样大。他把骨珠子放进茶碗，盖上，继续吃生鱼片。还没吃到一半呢，茶瓯翻倒，骨珠子变成小人，跑了出来。小人逐渐长大，最后和人一样高，开始追着刘录事打。两人互殴，双双挂彩。过了很久，两人不打了，各自散开。一个朝客厅西边跑，一个往左边，最后都跑到了后门面前。他俩撞到一起，化成了一个人，也就是刘录事。这时候的他和先前就不一样了，神魂颠倒，过了半天才能开口说话。大家问他到底怎么回事。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，从此讨厌吃生鱼片。（《酉阳杂俎》）
骨珠子大概是鱼变的，意在阻止刘录事继续吃鱼，是鱼在报仇。同样，蛇也会报仇。新野的佃户苏卷就遇到了这种情况。他每天喝酒的时候，就有一条蛇到跟前。这条蛇长七尺五寸，光彩照人。苏卷觉得这条蛇与众不同，于是每次都给它吃东西。一晃几年过年，蛇来不断，苏卷越来越富有。他妻子莫名其妙地偷偷把蛇杀了。从那儿以后，她就特别能吃，一天吃三斛饭都不饱，没过多久就死了。这个故事看似平平无奇，和前几个没有多大区别。然而，蛇与财的联系似乎是这里开始的。后世有王清本的故事。王清是洛阳人，挣钱买了一棵枯死的栗树，准备砍了卖钱。出意料的是，某邻居居然偷偷跑来砍树。砍到树腹的时候，忽然有条黑蛇抬起头。那头有人的手臂那么粗，好不吓人。黑蛇还开口说话：我是王清之本，你别砍我。这话一出，邻居吓惨了，扔掉斧头就跑。第二天天亮以后，王清和他的儿子孙子来到树面前，把树烧了，拔掉树根。他们竟然发现了两个大瓮，里面全是钱，装得满满的。王清大喜过望，和子孙们把钱抬了回家。他就用这些钱当本钱，不断挣钱，才过十几年就成了大富翁。有感于黑蛇的作用，他用钱做了龙，称之为“王清本”。（《异苑》《酉阳杂俎》）
第三个故事的主角得了时行病，复原之后体内虚热，必须喝足一斛二斗茶才饱，少一升一合都不行。故事发展方向和其他故事一样。他成年累月地吃，把家里吃穷了。后来有人来家里做客，了解到他有如此怪病，想验证一番。主角当时恰好在喝茶。客人等他喝足，然后请他再喝五升。主人大吐，吐出一个怪物，有一升那么大，有口，皱巴巴的，样子像牛肚。客人见状，好奇心大发，又开始做起了试验。他先把牛肚放到盆里，然后往牛肚里浇茶一斛二斗。牛肚全都吸尽，微胀而已。于是客人继续浇五升，牛肚就受不了了，把肚子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。有人问这是什么病。客人说是“斛二瘕”，取一斛二斗之意。（《搜神后记》）
故事在这里就收尾了，读者可能认为这个故事并不稀奇。但是，这个故事的稀奇之处有两点。一、其他故事的配角仅仅验证了呕吐物的作用，而本故事给作用定了量。二、本故事可以和唐朝的两个故事连起来，可以算作同一故事类型。
唐玄宗想请张果喝酒。张果推辞说：我的酒量才两升，没法陪您尽兴。不过我有个徒弟，他能喝一斗。唐玄宗听了很高兴，就让张果喊徒弟出来。徒弟受命而来，轻轻松松酒喝到一斗。玄宗打算让他继续喝。张果出言相劝，说再喝就会出洋相。玄宗不依，硬要徒弟再喝。这位徒弟只好从命，结果真出了洋相。他刚喝完，头顶喷酒，把帽子都冲掉了。他瞬间消失不见。玄宗的眼前只有个酒瓶子，还是金色的。他下令验证瓶子的容量，结果刚好一斗。还有人说这个酒瓶子是集贤院的。（《明皇杂录》）
类似的故事也发生在叶静能和他的徒弟身上。唐朝的汝阳王想请叶静能喝酒。叶静能请徒弟常持蒲代替自己。汝阳王也同意了，和常持蒲敞开喝。等他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时候，常持蒲已经喝了五斗，而且毫无醉意。汝阳王以为他还能喝，于是劝他再喝一杯。他也不好推辞，也就喝了。刚一喝完，突然倒地，变成了一个大酒瓶子。有人验证了一下，这个酒瓶子刚好盛五斗酒。（《河东记》）
上文介绍了吃不饱的怪事。其中的原因显而易见，那些人的肚子里结块，偷吃了人吃到肚子里的东西。既然有吃不饱的故事，那肯定有消化不良的故事。下面我就一一介绍。
华佗曾经在路上遇到一个喉咙痛的人。那人痛得吃不下东西。家里人正带他去看医生，华佗就建议说：路边饼摊有蒜末酸醋，病人去喝三升就好了。病人听从了华佗的建议。他刚喝完，忽然吐出了一条蛇，喉咙痛随之消失。（《搜神记》）
章安有人吃鸭肉，吃得脸红胸胀，没法再吃东西。后来请医生开药，他突然吐出了一只小鸭子。这鸭子既有嘴，也有翅膀，整个身体几乎也是鸭子的样子。唯独一样，它的左脚还是鸭肉，而不是鸭脚。（《异苑》）
山阴有人吃了牛肉，没想到左大腿响起了牛叫的声音。（《异苑》）
晋孝武年间，麻姑见到一只鳖，大如釜盖，头尾都是蛇形。他把这只鳖养了一个月，鳖就完全变成了蛇。于是他把鳖做成了肉片，请好友华本来吃。华本觉得味道鲜美，请麻姑同享。麻姑不从，华本强逼。麻姑也就不好再推辞，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块。结果悲剧发生了。她喉咙里出现了个蛇头，开口朝华本吐着信子。华本吓得拔腿就跑。麻姑自己也开始呕吐。这个故事有物复归本形的情节。古籍里又有物化异物的情节。广陵陈登食脍得病，华佗以药下之，得脍头皆成虫，尾巴还是脍。（《齐谐记》《博物志》）
曾经有人和他的仆人都得了心腹之病，怎么治都治不好。仆人最后病死了。主人破开他的肚子，发现一只白鳖，干干净净的，眼睛是红的。主人明白白鳖就是心腹之病的根源，于是想探究治疗之法。他往白鳖嘴里灌了各种药，全无用处。后来有人骑白马而过。马溺溅在鳖身上，鳖就缩起了头和脚。主人见状，心想马溺必是白鳖的克星。于是他就找马溺灌白鳖。果然，白鳖一下就化成了水。主人立马喝一升马溺，病随之痊愈。（《杂鬼神志怪》《搜神后记》）
马溺治消化不良的故事，让人想起《西游记》里的故事。孙行者为朱紫国国王制成“乌金丹”。这种药的成分有六种： 半空飞的老鸦屁，紧水负的鲤鱼尿，王母娘娘搽脸粉，老君炉里炼丹灰，玉皇戴破的头巾三块，五根困龙须。所谓鲤鱼尿就是白龙马的尿，什么病都能治。吴承恩大概也看过《杂鬼神志怪》或者《搜神后记》。
另外，马溺治消化不良的故事里还有试药的情节。这似乎就是试药故事的源头？
江左商人左臂生人面疮。人面疮沾酒就脸红；东西吃多了鼓胀；不吃，手臂就瘦弱不堪。商人不堪其扰，总想消除人面疮，可是诸法无灵。后来有个医生开始试药，草木金石之类基本都用过了，还是不管用。快要放弃的时候，医生用了贝母。人面疮就是不吃了，邹眉闭口。见到这种情形，商人大喜过望：贝母就是人面疮的克星。于是，商人把芦苇杆插进人面疮里，再往里面灌贝母。人面疮果然不再动弹，手臂结痂而愈。（《五杂组》）
同样的故事情节也出现在“蓝汁治噎虫”里，还出现在“雷丸治应声虫”里，出现在“蜘蛛丝治胸膈小人”里。（《五杂组》《夷坚志》《酉阳杂俎》《竹叶亭杂记》）
古籍里也有用植物治疗消化不良的故事。
唐朝裴同的父亲腹痛而死。他的遗言是：等我死了，你就剖开我的肚子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。裴同依言而行，发现了像鹿脯的怪物。他就把鹿脯晾了起来。久而久之，鹿脯干得像骨头一样，后来被客人偷走了。那人把骨头做成了刀把，用来割草。他割到三棱草的时候，刀把竟然化成了水。客人又回到裴同家里，跟他说了这种现象。裴同说自己也发现了这种情况。所以，消化不良的人也可以服用三棱草，药到病除。（《五杂组》）
《子不语》里面有蛇含草，可消白蛇颈中鸡蛋。某人恰好发现了这种功能，于是用来为人治疗“发背”。没想到的是，蛇含草过于猛烈，把病人化成了水。这大概就和鸡内金一样，可消食，剂量过大则会伤胃。
这么多腹瘕、消化不良的病，怎么产生的呢？有人说是吃错了东西，有人说是中了蛊毒，还有的说是怨气郁积。
太尉郗鉴二月出猎，采了一茎新生的蕨吃。吃完就想吐，赶忙回家。延医疗治无效，半年之后突然吐出一条赤蛇，长一尺多，还在地上蠕动。他就把蛇挂在屋檐前晾着。蛇的身体里开始冒汁水，蛇随之变小。一晚上之后，蛇不存，独留蕨茎，和半年前吃的很像。（《搜神后记》）
有人误吞了头发，变得想吃猪脂。想吃的时候，喉咙里就有个头等着吞咽。那人想一探究竟，于是有个小钩把头钩了出来。一看，怪物形似蛇，而全是猪脂聚合而成。那人把怪物挂在屋里面。过了十天，屋里就剩头发，没有猪脂了。（《异苑》）
某人中蛊生病，瘦得皮包骨头。他发誓念《金刚经》，不死不休。开始还没啥效果。到第五十遍的时候，昼寝做梦，有人让他张口，然后从他喉咙里牵出了十几根头发。这还不算完，他后来又做梦了，梦中吐出一肘长的大螾（yǐn）。（《酉阳杂俎》）
当然，中蛊的人还可能直接吐鱼、蛇、虾蟆（《菽园杂记》）。吐鱼的故事比较有趣，请大家欣赏。
正统间，吴江周礼到广西思恩贩运货物，与寡妇相好而成婚。四年之后，寡妇生一子，周礼不忍离开。十六年后，儿子长大，周礼思念故土，想回乡一看。寡妇却怕他一去不复返，于是跟儿子说：我已经在你父亲的是食物里下了蛊毒。如果他归乡而思返还思恩，你就帮他解毒。于是，寡妇跟儿子说了解蛊之法。儿子默记在心，与父亲同回吴江。到了故乡，周礼的蛊毒发作，肚子发胀，饮水无度。儿子乘机问他：父亲何时还思恩？父亲答道：病稍好即还；如今病成这样想走也走不成。儿子觉得父亲确有返还的意思，于是把他反绑在柱子上。父亲一说渴，他就把一瓦盆水放到父亲嘴边。父亲刚要开始喝，他又把瓦盆端走。如此反复不止一百次，父亲烦剧不堪，吐出一条鲫鱼，拨剌尚活。父亲的肚子立刻就不胀了，也不再饮水无度。（《双槐树钞》）
怨气也有可能引发心腹之病。亳州贡生郜某家里颇富。家里的仆人倚仗主人之势，横行乡里。乡民陈老有几亩田，离郜某家很近，地里的庄稼常备郜家骡马践踏。陈老忍无可忍，去找郜家说理。没想到跟他见面的是郜家的仆人，反而辱骂陈老。陈老十分生气，而却无法出气。最终怨气郁积，得了膈疾，才过一年多就要死了。临死前，他安排人置办棺材，并吩咐道：棺材后面留个小洞。工人不解，问留洞做啥。陈老说：我受郜家欺负，无处伸冤，怨气郁积而将死。生不能报仇，死了却不能忘记仇恨。我要变成一条蛇，从棺材的小洞里钻出去，去吃郜某的心肝，以泄心头之恨。工人大笑而从之。后来这些话传到了郜某耳朵里。郜某心惊，以为自己不知其事，不当受祸。他就到陈老家里解释。陈老也是通情达理之人，就说道：既然你不知情，那这事就只怪你的仆人。请把你的仆人叫到我跟前，当面训斥。郜某自然从命，当着陈老的面责骂仆人，还让他们叩头道歉。这样一来，陈老的心里就舒坦了，怨气消散。这时候，郜某陈老喝酒。陈老心情大好，也能吃得下东西。突然呕吐，有小蛇随痰沫而出。郜某害怕得不得了：我要是不来请罪，你今后还真会变成蛇吃我的心肝。从那以后，陈老的病就好了。（《续子不语》）
和肚子相关的故事基本介绍完了。我估计大家也有些厌烦。那么，我就开始介绍身体的其他部分。
如果各位看过《神话传说偶遇记》，肯定知道头中生子的故事，一个是智慧女神雅典娜从从宙斯的头里生出；一个是《异苑》里的胡儿，他是李宣的儿子，从樊氏的额头里生出。然而，额头不仅生孩子，还能出小蟹呢。《南村辍耕录》第二十二卷就有这样的记录。 西域奇术任子昭云：「向寓都下时，邻家儿患头疼，不可忍。有回回医官，用刀割开额上，取一小蟹，坚硬如石，尚能活动，顷焉方死。疼亦遄止。当求得蟹，至今藏之。
同样，《神话传说偶遇记》也记录了大腿生子的故事。一个是酒神从宙斯的大腿里出生。一个是《异苑》里的赵宣，他的母亲怀孕之后，髀痒难耐，挠之成疮，疮破而生赵宣。另外，我前段日子看了《佛经文学研究论及•隋唐五代小说采摭佛典题材探微》。那里提到了《起世经》的记录：其顶生王，右髀出疱，生一童子，端正殊特，身亦具三十二相，名右髀生。前几天，我又看到了《都公谈纂》的记录。嘉定县有农妇生一女。此女左股有一肉块，甚薄。三日之后，块破而出一女，大如蛙，眉发手足悉具。出时尚活，未几，与此女同死。
《庚巳编》的记录更加奇异。 嘉定江东沈镗者，病革时尻后粪出一人，长寸许，两目、手足肢节无不毕具。后数日，镗死。
《庚巳编》还有臂龙的记录，这算一个大类，因为《续子不语》有“指上栖龙”的故事，《北梦琐言》又有“乖龙入中指节”的故事。
旧说大江金山寺有行者，素佻㒓。尝昼寝，同袍者戏画一龙于其臂，头角麟鬣，状颇逼真。行者觉而见之，戏曰：「吾寝而臂出龙，岂非天授乎？当黥之以成其异。」乃以针刺而加墨焉。积数月，墨色渐紫，又数月，其纹稍稍隐起，约高一黍米。每风雨之夕，此龙蜿蜒如动，一臂为之摇摇不安，行者病之。他日，澡于江，江水为之开豁数丈，此臂腾掉上下，如非己有者。行者益以为神，时时潜没水中，见鼋、鼍、鱼、鳖历历在目。一旦自念曰：「金山盘距江心，其下宜有根著，盍探之。」乃下投，穷至江底，见山根大仅数抱，若一柱擎其山焉。因运臂撼之，山为摇卼不止，屋宇皆动。僧怖，以为地震，焚香祝三宝，食顷而定。行者登山，知而窃笑之，旬日乃为同袍道其实，因具言臂龙之神。同袍惊以白长老，长老曰：「此妖人也。」潜诣镇江告官，请煞之，官谓诬罔，不为理。僧惧其为己累也，醉行者而缢之。行者既亡，龙亦顿逝，讫无灵焉。 （《庚巳编》）
有萃里民王兴，左手大指著红纹，形纡曲，仅寸许，可五六折，每雷雨时，辄摇动芙宁，欲锉去之。一夕，梦一男子，容仪甚异，谓兴曰：“余应龙也，谪在公体，公勿祸余。后三日午侯，公神手指于窗棂外，余其逝矣。” 至期，雷雨大作，兴如所言，手指裂而应龙逝矣。（《续子不语》）
南山宣律师，乖龙入中指节，又非虚说 。（《北梦琐言》逸文）
《北梦琐言》逸文卷还有“乖龙入口”的记录。
蜀邸有军将郭彦郎者，行舟侠江，至罗云溉。方食而卧，心神恍惚如梦，见一黄衣人曰：“莫错。”而于口中探得一物而去。觉来，但觉咽喉中痛。于是篙工辈但见船上雷电晦暝，震声甚厉。斯则乖龙入口也。
除了龙，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进入人的身体？《搜神记》有“蛇经鼻入脑”；《酉阳杂俎》有二乐神匿于王布之女鼻中；《玄怪录》有猕猴精匿于巴妪颈中；《述异记》里的鬼推魂出人耳，人见魂似蛤蟆；《庚巳编》的人魂居于鼻中，可化小蛇出游。大家看到《庚巳编》的小蛇，会想起什么吗？我会想到蛇和人类的关系太密切了。腹瘕可能是蛇形怪物导致的，消化不良也有可能是蛇形怪物导致的，中蛊了也有可能吐出蛇来。据我的观察，蛇不仅和人类关系密切，还和马有关。《荀氏灵鬼志》骏马死去，鼻中出双赤蛇。这说明马魂在马鼻之中？还是说明骏马之所以跑得快，是因为赤蛇在起作用？另外，蛇也和狗有关。《搜神记》提到华佗“取稻糠色黄犬腹中的无瞳蛇，制膏，散于某人左膝之疮，疮七日而愈”。
人身体里作怪的，除了普通的动植物，还有鬼。《宣室志》里的渤海高生，胸臆见有鬼，致人痛不可忍；《搜神记》的许永的兄弟腹中有鬼，导致心腹疼痛十余年，李子豫以“八毒赤丸”救之‘；《述异记》的鬼跳入了陶继之腹中；《续子不语》里的阵亡将士跳入魏公子腹中作怪，因为他过去是主帅，得知将士求援而不发兵。至于孙悟空跳进别人肚子里故事，大家都很熟悉了。他分别跳进了三个妖怪的肚子里：铁扇公主、狮驼岭的狮子、黄眉佛祖；《广异记》王琦的口中有二鬼跃出；四肢内有八十二人，眉眼口鼻各有所守。
既然身体里那么多鬼怪，有没有专管鬼怪的神仙去惩治他们？说实话，我没发现。但是我发现了身体里各部位都有神。也许这些神玩忽职守？
《酉阳杂俎》记录了五位身体神：发神，玄华；脑神，觉元；目神，虚监；鼻神， 冲龙玉；舌神，始梁。《龙鱼河图》也有记载：耳神，娇女。
《云笈七签》（1）：心神姓张，名豪丘，字巨明；肝神姓娄，字君明；脾神姓巳，字符已；肾神姓玄，字子真；肺神姓文，字符明。
《云笈七签》（2）：心神名豪丘，字 陵阳子明；肝神名青龙，字恶龙子方；脾神名黄庭，字飞黄子；肾神名双以，字林子；肺神名方长宜，字子元。
《黄庭内景经》：心神名丹元，字守灵；肝神名龙禋，字含明；脾神名常在，字魂停；肾神名玄冥，字育婴；肺神名皓华，字虚成。
《坚瓠集》引《太清真人络命诀》：心神名呴呴，身高九寸，穿赤衣；肝神名蓝蓝，身高八寸，穿青衣；胆神名护护，身高三寸，穿白衣；脾神名裨裨，身高六寸，穿黄衣；胃神名旦旦，身高五寸，穿赤衣；肾神名漂漂，身高四寸，穿黑衣。
至此，我把个人积累的资料都写了出来。按道理，我应该说说这些故事之间的具体联系，分析它们与各自时代的关系。但是，我不认为那是必要的工作，因为那样的工作会让我硬凑逻辑 ，没有什么乐趣。所以，我就停笔于此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