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给最近的流行文化锚定一个关键词：恐怕“养成”即是其中之一。从爆款手游《恋与制作人》到网络综艺《偶像练习生》，无论是与“纸片人”恋爱的经营游戏，还是为爱豆打call的竞演养成类真人秀，都让我们看到了养成系偶像文化与粉丝经济的发展——自2005年“超女”现象开始，与选秀节目相伴而生的本土粉丝文化从草根性到虚拟性的十年变迁。
“全民制作人”的“养成经济学”
爱奇艺的自制网络综艺《偶像练习生》，从国内外87家经纪公司、练习生公司的1908位练习生中推荐选拔100位练习生，在四个月中进行封闭式训练及录制，最终由全民票选出优胜9人，组成全新偶像男团出道。
这档国内首个偶像男团竞演养成类真人秀节目，开播之初就因被指抄袭韩国综艺节目《produce101》而饱受争议，尽管口碑遇冷，但其热度却不断攀高，首播一小时播放量破亿，微博话题榜、网综实时榜都排在第一。有统计称：“从范冰冰把头像换成范丞丞的那一刻起，《偶像练习生》就在以近乎残忍的方式对微博热搜‘屠榜’”。评价与热度的分化，甚至一些观众一边质疑节目、一边又在真情实感的pick选手，我们不禁想问：为何会出现此种越吐槽、越成功的错位现象？
是因为“男团元年在拐角了吗”？还是因为“偶像男团终于进入了高光时刻”？这些问题或许还有待于时间的检验。但就其话题度和影响力来说，《偶像练习生》确让我们看到了粉丝效应的某种新生形态：如果说一般游戏中的虚拟对象属于二次元，主要由粉丝赋予其存在的价值——是粉丝对偶像“单向度”的爱，而一般的明星艺人属于三次元，依赖自身的魅力吸引粉丝——是偶像主动去捕捉现代人；那么《偶像练习生》则是一种横跨二者的2.5次元偶像文化，体现为一种养成系偶像文化的参与感和互动性。
首先，选手会营造某种人格纯化后的“人设”，调动媒介进行营销。比如坤音公司的组合BC221又被称为“贫民窟四子”，他们的粉丝称pick他们是“精准扶贫”。但《偶像练习生》又不是完全虚拟的特性，反而会将现实空间与制度复制至其中。选手A-F的评级、金字塔式的位置安排、甚至是镜头多寡的分配，都是现实科层秩序的移植与具象化表现。
从明星到爱豆：看实力到重努力
另一方面，《偶像练习生》的赛制逻辑是一种全民限时投票的强规则，由“全民制作人”即节目观众通过投票选出晋级和淘汰人选，期间，明星导师们只能针对选手的表现评级，但没有任何决定实权。换言之，这场游戏中观众具有绝对权威性。通过投票Pick选手、A-F等级评定制度、按“直拍”量分配镜头、“孤儿剪辑”（将悬念留待下一期吊观众胃口的欧美节目剪辑方式）…节目组尽可能多的让更多的人愿意投入过程之中，不是偶像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别人成为他的粉丝，而是反过来，粉丝通过自己的努力，把偶像推上“偶像”的位置。
这些以“成就”为核的花式pick法，其实并不是爱奇艺的创新之举，无论是韩国原版101、还是日本的48系爱豆，利用的都是这一套打造偶像团体的“规则”。甚至早在2005年，红透半边天的第二届《超级女声》的一元一票的短信投票就已经是这种方式了。彼时，那场堪称全民参与的电视狂欢，不问年龄、不分唱法、不论外形的电视比赛开启了未来十年的草根明星的“选秀热”，当时的参赛选手李宇春更是成为中国娱乐行业的现象级艺人。甚至国内本土粉丝文化的“基本法”也多是那时候开始搭建起来的，比如粉丝团有单独的名称：李宇春的粉丝自称为“玉米”。
但不同的是，草根明星主要靠实力竞争，挑选出来的是技能型选手，歌手、演员、舞者他们是有一技之长的明星；而现在的养成系爱豆更偏重靠“人设”与粉丝建立起的羁绊，也因此不是结果、而是过程成为最重要的，选拔的标准也从过去的“实力”变为现在的“努力”。正如《偶像练习生》的slogan即是：“越努力越幸运”，而在刚刚结束的60进35比赛中，选手周锐这样说：“实力这件事远远没有努力重要，努力更重要”。
粉丝的宽容性则是因为他们“姐姐粉”、“妈妈粉”、“女友粉”属性：我见证、陪伴你的成长，或许不够完美但这是独属于我们的联结与记忆。说到底，粉丝对爱豆的参与，最终打动了粉丝自己。
未来偶像：粉丝赋权时代？
在20世纪初，国内的媒体曾开展过有关20世纪文化偶像的大众评选活动，当时网络评选的结果既有文学巨匠鲁迅、英雄楷模雷锋，也有作家金庸、歌手王菲，榜单呈现为一种多元性，这表现出人民拥有越来越多的文化选择的自由，也演绎出偶像崇拜的去神圣化趋势。
渐渐粉丝团进入大众视线，让人们相信大家有可能在其中找到符合自我身份与兴趣的认同感。如Pick 271 oxlxs cxk，这串字符并不是乱码，“破译”后的含义是：请为爱奇艺的《偶像练习生》选手蔡徐坤投票。用拼音缩写作为加密方式的“饭圈黑话”，271即为视频门户爱奇艺的谐音，而oxlxs与cxk则分别代表着爱奇艺自制网综《偶像练习生》和选手蔡徐坤。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，一方认出风暴，一方激动如大海。
《偶像练习生》的火爆或许就在于它的联结与投射。随着网络媒介的发展，民主性与参与性介入选秀类节目，粉丝为“调教”出一个爱豆金钱上和时间上的付出与心血、为他打call、拉票，这个过程凝结为他们对自己爱豆的羁绊。
一方面，选手A-F的分级，上位圈、中位圈、下位圈所划分出选手的差距，隐然制造出一种“群体动力”，当粉丝将其对应到现实中的阶层划分，就很容易引起他们深层的共鸣。另一方面，节目“越努力越幸运”、“努力就有回报”的信条具有一种关于现实的补偿感。或许大家在现实中难以完成难度系数颇高的跨越和逆袭，但至少可以在节目里，把心愿与希望寄托在爱豆身上，把不甘与意难平都变成为他打call的动力。通过比赛的过程，也在补完自己的路。
所以爱豆其实是粉丝赋权的产物，或许，未来偶像也许只是意义圆满的理式，“无尽的审美和娱乐只需要一个契机来开始，剩下的全都可以由主体自我生发出来”。
文| 韩思琪
本文刊载于20180316《北京青年报》b 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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